三天后。
我卖完豆花,去驿站取父亲的回信。
却在路过酒楼时,意外看见了本应该在书塾上课的李祎。
临窗的座位上,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我为他亲手缝制的棉衣。
只是身边却坐着一个裹着狐裘的年轻姑娘。
那姑娘亲昵地扯着他的袖子,眉眼飞扬地同他说着话。
「来禹州之前,我听说你背着我偷偷养了个贱女人,我还很生气呢。」
「不过看在你送我这么漂亮的镯子的份上,我就饶了你吧。」
那姑娘举起一只玉镯,对着阳光看了又看。
我愣在原地,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一般,无法挪动分毫。
那是……
我母亲的遗物手镯!
我红着眼,看着李祎笑着摸了摸那姑娘的鬓发。
一旁的公子哥们也笑着附和:
「就是!你沈大小姐才是我们李少爷心尖上的人!」
「听说这镯子可是那姑娘母亲的遗物,李祎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个凤凰镯,从那姑娘手里好不容易弄出来的。」
我死死地咬住嘴唇,才勉强抑制住眼眶里的酸意。
我靠卖豆花好不容易凑足李祎的学费。
李祎却又很为难地告诉我,他有一本很想要的残本古籍,如若不能尽快买下来,就会被卖给其他人。
那本古籍要十两银子。
三文钱一碗的豆花,我就算没日没夜地卖,也凑不齐这些钱。
最为难的时候。
我一个人握着那只手镯枯坐整夜。
第二日一早,却还是把那只镯子送去了当铺。
换回了李祎心心念念的那本古籍。
但现在,我才知道。
其实那本古籍对从小锦衣玉食、家中藏书万卷的李祎来说,并没有那么重要。
他只是想要我的这个手镯,来哄他的未婚妻。
公子哥们的几句吹捧,却惹得沈大小姐面色一沉。
她冷哼一声,猛地把玉镯狠狠往地下一摔!
「我才不要那个贱女人的东西!脏!」
「砰!」
我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遗物在我面前碎裂开来。
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我死死盯着那满地碎玉,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临终前虚弱的声音:「这镯子……要好好收着……」
我一直想着,等我攒够了钱,就去当铺把镯子赎回来。
如今,这最后一点念想也被人践踏成泥。
嘴里是浓重的血腥气。
我猛地咳嗽起来,咳得眼眶通红,却没有一滴泪——
原来极致的悲愤,是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的。
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,麻木地走进驿站。
颤抖着手,撕开了信封。
信上只有寥寥数语。
「渡口,有船等你,随时出发。」
赶回家。
我匆匆收拾了包袱。
把家里有用值钱的东西分着送给了街坊四邻。
又把所有属于李祎的东西,全都送给了街边的乞丐。
乞丐们感恩戴德地捧着被褥衣裳四散离开。
我冷冷地转过身,背着包袱,一步一步朝着渡口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