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裴玉知，是个修士。修道的目的很纯粹，求长生，求逍遥，求一个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。

大道五十，天衍四九，人遁其一。我争的，就是那“一”。可在我渡劫前的最后一关，

“炼心路”上，我看见了一个极其完美的世界。我的亲人、朋友、甚至仇人，

所有人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山河无恙，国泰民安。他们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，

然后走到我面前，告诉我这一切的美好，都源于我的“牺牲”。他们感谢我，赞美我，

将我奉为伟大的奠基石。然后，他们用最真挚的眼神，最温柔的语气，一起请求我。“玉知，

为了我们，为了这个世界，你能不能，永远地去死？

”1.欢迎来到你的“墓碑”我站在一片雾里。不是山里的雾，没有水汽，也不冷。

这雾气很干，很暖，吸进肺里，带着一股檀香。寺庙里点的那种香火味。我叫裴玉知，

我正在走我的“炼心路”。这是化神境之前的最后一关。过了，神魂凝练，与天地共鸣。

过不了，道心破碎，一身修为散个干净。师父说，炼心路上遇见的，都是你心里最怕的东西。

有的人会看见修为尽失，沦为废人。有的人会看见宗门覆灭，同门惨死。

有od人会看见被道侣背叛，一剑穿心。我心里怕什么？我想了很久，没想出来。我这个人，

没什么软肋。父母早亡，了无牵挂。一心修道，不沾因果。所以，这炼心路会给我看什么，

我挺好奇的。雾气散了。眼前出现一座城，很大，很繁华。不是我记忆里任何一座城的样子。

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奇怪，飞檐斗拱旁边，可能立着一块巨大的琉璃璧，上面流动着五彩的光。

街上的行人，衣着光鲜，脸上都挂着笑。那种发自内心的，轻松的笑。我有点愣神。

这不是我认识的人间。我认知里的人间，总有那么点疾苦。苛捐杂税，妖魔作祟，

修士斗法波及凡人。总会有人在哭。可这里没有，一片祥和。我顺着人流往前走。

他们好像看不见我。我像个幽灵，飘在他们中间。走到城中心，我看见一座巨大的白玉雕像。

雕的是个女人。面容……是我的脸。雕像下面围着很多人，都在献花。

一个看起来很富态的妇人，应该是这家的主母，正带着她的小孙子，指着雕像说。“宝宝乖，

快给仙君磕头。”“是仙君牺牲了自己，镇压了万魔，才有我们现在的太平日子。

”小孩子奶声奶气地问：“仙君是谁呀？”妇人摸着他的头，满脸慈爱。“仙君叫裴玉知，

是咱们整个王朝的大恩人。”我站在雕像下，看着“我自己”被万人敬仰。

心头没有半点波澜。假的。太假了。万魔是我镇压的没错，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。

而且我活得好好的，谈不上牺牲。这种程度的幻境，想动摇我的道心？未免太小儿科。

我准备找个地方坐下，看看这幻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
“阿知。”我回头。看见了我的姐姐，裴玉柔。她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，

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，眉眼温柔。唯一不同的是，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。那个男人我认识。

我曾经的死对头，天煞宗的少主，厉峥。此刻，厉峥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姐姐的腰。

我姐姐的肚子，微微隆起。“姐姐？”我试探着开口。裴玉柔的眼睛瞬间就红了。她看着我，

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“阿知，真的是你？你回来了？”她想朝我走过来，被厉峥拉住了。

厉峥看着我，眼神很复杂。有震惊，有愧疚，还有一丝……恐惧。“你……怎么会在这里？

”他问。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？”我反问。裴玉柔哭着说：“阿知，你别怪他。

当年你……你仙逝之后，是他一直照顾我。”仙逝？我什么时候死了？我看着他俩，

忽然觉得有点好笑。我那个嫉恶如仇的姐姐，竟然跟一个魔道少主搞到了一起。还怀了孩子。

厉峥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他对我拱了拱手，说：“裴仙君，我知道你恨我。

当年是我趁你镇压万魔，身受重伤之际，偷袭了你。”“但……我是为了柔儿。

”他看向我姐姐，眼神里全是爱意。“柔儿体弱，需要魔域的‘血菩提’续命。而那血菩提，

只有你能拿到。”“所以我才出此下策，害了你性命。”他说得一脸坦荡，

好像杀我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。我姐姐在一旁哭哭啼啼。“阿知，你原谅我们吧。

我们不是故意的。现在天下太平，百姓安乐，这不也是你一直期望的吗？

”“你就当……为了这天下苍生，也为了姐姐的幸福，好不好？”我看着他们。

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人。一个是我曾经的死敌。现在他们站在一起，求我原谅他们杀了我。

理由是为了所谓的幸福。我没说话，只是笑了笑。炼心路，有点意思了。不是小儿科的幻象。

它在用我认识的人，编一个巨大的道德枷锁，想套在我头上。可惜了。我这人，天生反骨，

最不受威胁。尤其是道德威胁。我问他们：“你们的幸福，是建立在我的死亡之上的？

”裴玉柔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“阿知，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。你看，现在多好。

”厉峥也说：“裴仙君，人死不能复生。你就安心地去吧。我们会永远记着你的恩情。

”我嘴角的笑意更大了。“是吗？”“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。”“如果我现在没死透，

要活过来，你们怎么办？”他们俩的脸色，瞬间就变了。2.你的幸福，

关我屁事厉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他下意识地把我姐姐护在身后，那个动作，

像是在防贼。裴玉柔也止住了哭，看着我，眼神里全是惊恐。“阿知，你……你说什么？

”她声音都在抖。“活过来？你怎么能活过来？你不是已经……魂飞魄散了吗？”我看着她，

觉得很陌生。我记忆里的姐姐，虽然没什么本事，但至少善良。可眼前这个女人，

听到我要活过来，第一反应不是高兴，而是恐惧。她在怕什么？怕我毁了她现在的生活？

我故意往前走了一步。厉峥立刻紧张起来，身上甚至开始浮现出魔气。“裴玉知！你别乱来！

”“柔儿她怀着孕，经不起吓！”我停下脚步，歪了歪头。“我只是想靠近点，看看我姐姐。

你这么紧张干什么？”“还是说，你怕我一巴掌拍死你们这对狗男女？”“你！

”厉峥气得脸都青了。裴玉柔拉住他，对我哀求道：“阿知，算姐姐求你了。过去的事，

就让它过去吧。”“你已经是个英雄了，是天下人的英雄。”“你为什么还要回来，

搅乱这一切呢？”这话真是有趣。我成了英雄，代价是死亡。现在我想活，

就成了搅乱一切的罪人。这是什么道理？“姐姐，你搞错了一件事。”我看着她，

语气很平静。“我修道，是为了自己长生。不是为了当什么英雄。”“至于天下苍生，

他们是死是活，说实话，我没那么在乎。”我的话像一块石头，砸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
周围那些原本看不见我的人，此刻都转过头来，看着我。他们的眼神，从一开始的茫然，

变成了震惊，然后是愤怒和谴责。那个带着孙子磕头的妇人，指着我的鼻子骂。

“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自私！”“仙君为了我们牺牲，你竟然说不在乎我们？

”另一个人也说：“就是！没有仙君，我们早就被妖魔吃掉了！你根本不是仙君！

”“你是心魔！你是来破坏我们太平日子的心魔！”人群开始骚动。他们看我的眼神，

像在看一个怪物。我一点也不意外。这就是幻境的目的。让我成为所有人的对立面。

用整个世界的幸福，来审判我的“自私”。裴玉柔见状，哭得更厉害了。“阿知，你听听，

大家都不同意。你不能这么做。”“你的牺牲，换来了所有人的幸福。

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吗？”我看着她，一字一句地问。“我的牺牲，换来了你的幸福，

对吗？”她愣了一下，点点头。“换来了厉峥的幸福，对吗？”她又点点头。

“换来了这满城人的幸福，对吗？”她再点头。“很好。”我拍了拍手。“也就是说，

你们所有人的幸福，都是偷我的。”“现在我这个失主回来了，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，

你们这些小偷，反而开始指责我了？”我的声音不大，但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。

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。他们大概没想过这个逻辑。在他们眼里，我是伟大的牺牲者，

是冰冷的符号。他们享受着我的“遗产”，心安理得。却没想过，我这个“死人”，

可能会回来跟他们讨债。厉峥的脸色很难看。他咬着牙说：“裴玉知，你不要胡搅蛮缠。

”“我们是在讨论一件对所有人都好的事。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偏激？”“偏激？”我笑了。

“我只是想活命而已，这也算偏激？”“那你们为了自己的幸福，就要我去死，这算什么？

慷他人之慨？”“厉峥，我问你，如果现在需要你死，来换取我和我姐姐的幸福，你愿意吗？

”厉峥的嘴唇动了动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我看向我姐姐。“姐姐，

如果现在需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死，来换取天下太平，你愿意吗？”裴玉柔的脸瞬间白了。

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肚子，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诅咒。“不！不行！我的孩子是无辜的！

”“哦？”我挑了挑眉。“你的孩子是无辜的，难道我就是天生该死的吗？

”“凭什么你们的命是命，我的命就是可以用来交换幸福的***？”“谁给你们的脸？

”我往前踏出一步，气势全开。化神境的威压，哪怕只是在幻境里，

也足以让这些凡人和低阶修士腿软。周围的人群，齐刷刷地后退了好几步，脸上全是恐惧。

厉峥强撑着，但额头也见了汗。只有我姐姐，还在那里哭。“阿知，你变了。

”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你以前最善良了。”我走到她面前，停下。伸出手，

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。她吓得一动不敢动。我凑到她耳边，

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。“姐姐，你知道吗？”“善良，是要有底线的。

”“没有锋芒的善良，那不叫善良，那叫愚蠢。”“而我，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蠢货了。

”说完，我直起身子，环顾四周。所有指责我的人，都低下了头，不敢与我对视。我笑了。

看，所谓的“众意”，就是这么脆弱。只要你比他们强，你的道理，就是道理。这个幻境，

还不够看。它以为用亲情和天下大义就能压垮我。殊不知，这两样东西，

恰恰是我最不在乎的。我倒要看看，它还有什么招数。3.你爹喊你回家挨打幻境变了。

刚才还繁华的城市消失了。我站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。我们裴家的祖宅。

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，面色铁青。是我爹，裴振山。一个女人站在他旁边，是我娘，

柳如是。不过，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，就在一场修士斗法中被波及，死了。现在出现在这里，

肯定是幻觉。我爹一拍桌子，对着我怒吼。“裴玉知！你个孽女！给我跪下！”我站着没动，

甚至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。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。茶是凉的。幻境的细节，还是不够到位。

“爹，娘。好久不见。”我抿了口茶，淡淡地说。“你们不在的这些年，我过得还不错。

”我娘柳如是眼圈一红，走了下来。“阿知，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爹说话？

”“我们听说你在外面做的事了。你怎么能那么自私？”我看着她。“娘，你也觉得我自私？

”她点点头。“为了所有人的幸福，牺牲你一个，这不是很划算吗？”“我们裴家，

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，但也懂得忠义二字。”“你爹和我，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。

你怎么全忘了？”我爹裴振山也站了起来。他指着我的鼻子骂：“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！

我们裴家的脸，都被你丢尽了！”“牺牲小我，成全大我！这是最简单的道理！

”“你姐姐为了幸福，委身于魔头，那都是被你逼的！你现在还想毁了她的幸福，

你简直丧心病狂！”我听着他们的数落，一声不吭。等他们说累了，喝水去了，

我才慢悠悠地开口。“说完了？”裴振山瞪着我：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？”“有啊。

”我放下茶杯，站了起来。“爹，娘，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们。”“当年你们是怎么死的？

”他们俩愣住了。我娘说：“是被两个金丹修士斗法波及，我们凡人躲不开。”“是啊。

”我点点头。“那你们恨他们吗？”我爹一拍胸脯：“当然恨！如果我有能力，

我一定把他们碎尸万段！”“那你们为什么不恨？”我问。“恨什么？”“那两个金丹修士，

他们为了分胜负，为了抢夺一件法宝，就毁了整条街，杀了上百个凡人。”“在他们眼里，

我们这些凡人的命，是不是就是可以随便牺牲的？”我爹和我娘，都说不出话了。

我走到他们面前，看着他们。“你们看，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，你们也觉得不公平。

”“你们也恨那些高高在上，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人。”“那为什么，轮到我的时候，

你们就觉得，我的牺牲，是理所应当的呢？”“难道就因为，你们是我的父母，

就可以心安理得地，把我推出去，当那个被牺牲的‘小我’吗？”我的声音很轻，

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，砸在他们心上。他们的脸色，从铁青变成了惨白。

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。幻境维持不住了。因为我的逻辑，完美地击中了他们的逻辑漏洞。

“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。”“爹，娘，这个道理，也是你们教我的。”我对着他们微微一笑。

“现在，我还给你们。”他们的身影，彻底消散了。祖宅也跟着土崩瓦解。

周围的场景再次变换。这次，我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。龙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，

穿着龙袍，一脸威严。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玩伴，赵恒。他家道中落，

我还接济过他一段时间。没想到在幻境里，他居然当了皇帝。大殿两旁，站满了文武百官。

他们看着我，眼神都不善。一个老臣走了出来，白胡子一大把，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。

他指着我，痛心疾首。“裴仙君！回头是岸啊！”“新帝登基，励精图治，

天下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D！”“这一切，都建立在您伟大的牺牲之上！”“您若复生，

必将动摇国本，天下将再次陷入大乱！”“为了黎民百姓，请您三思啊！”他说完，

直接跪了下来。然后，满朝文武，乌压压地跪了一片。“请仙君三思！

”“请仙君为天下苍生计！”声音洪亮，震得大殿嗡嗡作响。龙椅上的赵恒，也站了起来。

他走到我面前，眼神很复杂。“玉知，好久不见。”他说。“我知道，这对你不公平。但是，

朕是皇帝，朕要为天下人负责。”“你的牺牲，成就了朕，也成就了这个国家。”“所以，

朕不能让你活过来。”他的语气很平静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“这是圣旨。”我看着他，

忽然笑了。“赵恒，你还记不记得，小时候你被人欺负，是谁帮你打回去的？

”赵恒的脸僵了一下。“朕……记得。”“你还记不记得，有一年冬天你快饿死了，

是谁把最后一个馒头分给你一半的？”赵恒的眼神开始躲闪。“朕……也记得。

”“那你现在，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的？”我上前一步，直视他的眼睛。“用你的皇位，

你的圣旨，来逼我去死？”“赵恒，你的帝王之术，学得不错啊。”“过河拆桥，卸磨杀驴，

玩得真溜。”赵恒被我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说：“玉知，这不是私怨！

这是国事！”“朕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恩情，就拿整个天下的安危来冒险！”“说得好！

”我给他鼓掌。“说得真是冠冕堂皇。”“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”“你说我的牺牲，

成就了你。那你知道，我是怎么‘牺牲’的吗？”赵恒愣住了。“不是……镇压万魔，

力竭而亡吗？”我摇摇头。“是被你现在最倚重的好臣子，厉峥，从背后捅了一刀。

”“而你的好江山，好子民，就是靠着我这条命换来的。

”“一个建立在谋杀和背叛之上的王朝，你觉得，它能有多稳固？

”“一个需要靠恩人的死来维持的皇位，你觉得，你坐得安稳吗？”我的话，像一把刀，

**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幻境的核心。赵恒的脸色，彻底变了。他不是傻子，

他听懂了我的意思。一个王朝的根基，是道义。如果开国皇帝的功绩，

是建立在一个肮脏的阴谋之上。那这个王朝，就失去了最根本的合法性。
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赵恒喃喃自语。他回头，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臣子。

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。而那些臣子，也开始窃窃私语。他们看向我的眼神，不再是单纯的谴责，

而是多了一丝探究和动摇。我笑了。看，所谓的“国本”，所谓的“大义”。也禁不起推敲。

我往前走，没有人敢拦我。我走到龙椅前，伸出手，轻轻地在上面拂过。冰冷的触感。

“赵恒，这个位子，是用我的血染红的。”“你坐着，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？”说完，

我转身就走。身后，是整个大殿崩塌的声音。4.你们的感恩，一文不值幻境又换了。这次，

我站在我宗门的广场上。师父，师叔，还有我那些师兄师姐，师弟师妹，都在。

他们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，对我喊打喊杀，或者道德绑架。他们只是看着我，

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……怜悯。我的师父，清虚真人，走了过来。他还是老样子，仙风道骨，

手里拿着个拂尘。他叹了口气，说：“玉知，你回来了。”“师父。”我对他行了个礼。

这是我唯一尊敬的人。哪怕在幻境里，我也保持着礼数。清虚真人摇摇头。“孩子，

你不该回来的。”他说：“你乃天生道体，身负大气运。你的牺牲，是天意。

”“天意让你用自己的命，去填补天道的缺口，换来三界百年的和平。”“这是你的宿命，

也是你的荣耀。”我看着他。“师父，这也是你的想法？”他点点头。“为师知道，

这对你很残忍。”“但身为修士，本就该顺天而行。”“你若逆天复生，天道必将再次动荡，

到时候，生灵涂炭，死伤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。”“玉知，你一向聪慧，这个道理，

你应该懂。”我懂。我当然懂。这就是最高级的道德绑架。

直接把锅甩给“天意”和“宿命”。告诉你，你死是应该的，是老天爷安排的。你不死，

就是跟老天爷作对，就是全人类的罪人。逻辑完美闭环，无懈可击。

我那些师兄弟们也围了上来。大师兄拍拍我的肩膀：“师妹，我们都以你为荣。

宗门已经把你的牌位，放进祖师祠堂了。”二师姐眼眶红红的：“玉知，

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。每年都会给你上香。”小师弟甚至拿出一个果盘，

上面摆着我最喜欢吃的灵果。“师姐，这是我们特地给你准备的。你安心地去吧。

”他们每个人，都对我表达了最深切的怀念和感恩。态度诚恳，眼神真挚。

好像我真的是那个为了世界和平而光荣牺牲的烈士。他们为我骄傲，为我自豪。然后，

心安理得地，劝我去死。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脸。心头第一次，有了一丝波动。

不是动摇。是愤怒。一股冰冷的，纯粹的愤怒。我修的是太上忘情道，但不是无情道。

这些人，是我曾经真心相待的同门。我以为，他们至少会为我的“死”而感到真正的悲伤。

但现在我才发现，他们悲伤的，只是一个叫“裴玉知”的符号。他们感恩的，

是我这个符号带来的好处。至于我裴玉知本人的死活，他们根本不在乎。甚至，我的“活”，

会让他们感到困扰。我笑了。笑得很大声。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师父皱起了眉。“玉知，

你笑什么？”我止住笑，看着他，看着所有人。“我笑你们，真的很可悲。

”“你们把天意挂在嘴边，说得头头是道。”“那我问你们，什么是天意？”我指着天。

“修士逆天改命，与天争寿，这算不算违背天意？”“你们每个人，坐在这里吐纳练气，

求的难道不是自己的长生吗？”“怎么轮到我，顺天而行就成了美德，逆天改命就成了罪过？

”“师父，你告诉我，这是谁家的天意？是你家的吗？”清虚真人的脸，第一次有了变化。

他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来。因为我说的，是事实。修仙，本身就是最大的逆天。

我继续说：“你们说，我的牺牲，换来了三界和平。”“那我再问你们，和平，

是靠牺牲换来的吗？”“今天牺牲我一个，可以换来百年和平。”“那百年之后呢？

是不是要再找个人牺牲？”“到时候，是牺牲大师兄你，还是二师姐你？

”“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牺牲上，你们不觉得，这很可耻吗？”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。

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。他们脸上的悲伤和怜悯，都变成了尴尬和羞愧。

他们引以为傲的“大义”，被我撕开了虚伪的外壳，露出了里面自私懦弱的内核。

“你们的感恩，你们的怀念，一文不值。”我看着他们，下了最后的结论。“因为它廉价得，

只需要我的一条命。”“而我的命，很贵。”“贵到，你们所有人都赔不起。”说完，

我不再看他们。转身，一拳轰向了大殿的柱子。轰！整个宗门，在我身后，化为齑粉。

5.我的价值，我说了算这次，幻境把我带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。一片虚无。没有天，

没有地，只有无尽的黑暗。一个宏大的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，在虚空中响起。“裴玉知。

”我认得这个声音。是天道。或者说，是这个幻境模拟出的“天道”。“你看到了。

”天道的声音说。“你的家人，你的朋友，你的同门，甚至整个世界，都因你的牺牲而受益。

”“他们的幸福，是真实的。世界的和平，也是真实的。”“这是最大的善果。”“而你，

是成就这一切的因。”“接受你的宿命，你的功德，将让你在轮回中，获得无上福报。

”这是最后的逼迫。连“天道”都亲自下场了。它告诉我，我做的是对的，是有价值的，

是有回报的。它试图用“功德”和“福报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，来让我接受自己的死亡。

我站在黑暗中，想了想。然后，我问了一个问题。“我的价值，是由别人来定义的吗？

”天道沉默了。可能它没想到我会问这个。我自顾自地说下去。“我的姐姐和姐夫，

认为我的价值，是成为他们幸福的垫脚石。”“那个皇帝，认为我的价值，

是巩固他江山的基石。”“我的同门，认为我的价值，是换取宗门荣耀和三界和平的祭品。

”“而你，所谓的天道，认为我的价值，是填补你规则漏洞的一个工具。”“你们每个人，

都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。”“你们都觉得，我这样死，很有价值。”“但是，

你们有没有问过我？”“我裴玉知，认为我自己的价值，是什么？”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，

带着一丝波动。“你的看法，不重要。”“在宏大的世界运转面前，个体的意志，微不足道。

”“是吗？”我笑了。“那你现在，为什么会在这里，跟我说这么多废话？

”“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微不足道，直接将我抹去不就好了？”“你之所以要劝我，要诱导我，

要逼迫我，不就是因为，我的意志，很重要吗？”“我的‘同意’，

才是这个‘牺牲’剧本里，最关键的一环。”“没有我的点头，你们所有的幸福，

所有的和平，都只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，一推就倒。”黑暗开始剧烈地颤动。

天道的声音里，第一次带上了情绪。是愤怒。“冥顽不灵！”“我不是冥顽不灵，

我只是想活。”我抬起头，看着无尽的黑暗。“我告诉你，我的价值是什么。”“我的价值，

就是我活着。我呼吸，我思考，我修炼，我去看这世间的风景，我去求那永恒的大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