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+ A-
A+ A-

市中心,傅氏总部大楼七十八层,总裁办公室外的独立特助间。林薇抬手,

第三次核对了平板上的日程。上午九点三十分,傅涵生与海外合作方的视频会议;十一点,

听取新能源项目部季度汇报;下午两点,前往城东开发区实地考察……行程精确到分钟,

塞满了十六个小时。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系统喷出的,雪松与冷泉混合的淡薄气息,

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二十一点五摄氏度,

无声昭示着此处主人对绝对掌控与细节近乎变态的苛求。玻璃幕墙外是灰蒙蒙的天际线,

铅云低垂,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。天气预报早间提示,今日午后有强对流天气,

伴有雷暴大风。林薇指尖在平板上停顿半秒,

将“检查总裁休息室隔音及遮光设备”加入待办事项列表的末尾。

这是她成为傅涵生特别助理的第四十七天。四十七天前,

当她历经七轮严苛到令人发指的面试,最终站在这间俯瞰半个城市的办公室外时,

猎头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告诫犹在耳边:“林**,恭喜。但容我提醒,

傅总……对身边人的要求,非同一般。‘非同一般’这个词,请务必理解为最高级别。

”彼时,林薇只回以标准的职业微笑。她见过风浪,

处理过比傅涵生传闻中更棘手的上司与合作方。心狠手辣?***手段?

不过是商业丛林里强者通用的标签。她自信有能力拆解任何难题,将一切混乱熨帖平整。

直到真正开始工作。九点二十五分,内线电话红灯闪烁,无声。林薇起身,

推开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。办公室开阔得近乎空旷,极简的黑白灰色调,线条冷硬。

傅涵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正在结束一通电话。他穿着妥帖的墨黑色西装,没打领带,

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,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。侧脸线条如冰刃削成,下颌紧绷。

阳光被厚重的防眩光玻璃过滤,只剩一片冷寂的白,落在他身上,却暖不化半分寒意。

“我说过,底线是百分之十七。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来,不高,甚至没什么起伏,

却像淬了冰的钢丝,清晰地割开空气,“李总,傅氏不缺这一个合作方。明天上午十点前,

我要看到修改后的条款出现在邮箱。否则,法务部会联系贵司,处理解约后续事宜。

”没有疾言厉色,没有威胁怒吼,平静之下是毫无转圜的决绝。挂断电话的瞬间,

他抬眼看向林薇。那双眼,瞳孔颜色极深,近乎纯黑,看人时没有任何情绪温度,

像两口冻彻的寒潭,能轻易照出对方所有微不足道的仓皇与瑕疵。“咖啡。”两个字,

陈述句。“是,傅总。”林薇垂眸,走向侧间的水吧。动作精准流畅,研磨咖啡豆,

控制水温——必须恰好七十二度,他曾因七十一度和七十三度各皱过一次眉,

那两次皱眉带来的低气压,足以让整个七十八层半天无声。注入热水,观察萃取流速,

三十秒,不多不少。纯白骨瓷杯,杯柄向左四十五度角摆放。奶缸里是全脂牛奶,

温度打在五十八度,打出细密均匀的奶泡,拉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对称叶片。

她将咖啡杯轻轻放在他右手边,杯柄角度精确。同时,平板电脑同步推送到他桌面显示屏,

页面是最新的股市动态和一份加急待批的采购合同。傅涵生没有碰咖啡,视线在屏幕上一扫,

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,调出另一份数据报表。对比,凝思。不过十数秒,他开口,

语速快而清晰:“通知项目部,C方案废弃,风险系数超标。采用备用B方案,

但第三条成本控制线再压低两个百分点。另外,”他指尖在合同某处条款上点了点,

“这条附加条款,删掉。告诉采购部陈总监,

如果他看不懂‘不含潜在连带责任’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,可以调去后勤部门重新学习。

”林薇迅速记录,脑中已同步拆解指令,规划出传达路径和重点。“明白。

B方案调整细节和理由是否需要形成书面说明下发?”“不用。照做。

”傅涵生终于端起咖啡,抿了一口,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,放下。“奶泡厚度,

超了零点五毫米。”林薇呼吸一滞,几乎是立刻:“抱歉,傅总。我立刻重做。”“不必。

”他收回目光,重新投向屏幕,“下次注意。”“是。”退出办公室,带上门,

林薇才缓缓吐出一口气。后背一层薄汗。

零点五毫米的奶泡厚度差……她甚至怀疑他唇齿间是否安装了纳米级测量仪。传闻非虚,

傅涵生对细节的偏执,确实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。但这并不可怕,

可怕的是他在施加这种压力时,那种理所当然、毫无情绪波动的平静,

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要求,而达不到要求,便是旁人的绝对失职。

下午的实地考察在暴雨来临前匆匆结束。回程的车上,傅涵生一直闭目养神,

侧脸浸在车窗外流泻而过的、忽明忽暗的城市光影里,像一尊无懈可击的冰冷雕塑。

只有林薇知道,出发前,他用了三分钟调整西装袖扣,

确保其与腕表表盘边缘的微毫对齐;上车时,他指尖拂过真皮座椅,确认毫无灰尘后才坐下。

车驶入地下车库,电梯直达七十八层。刚踏入办公室区域,天际猛地一亮,紧接着,

闷雷如***碾过云层,轰隆隆滚荡而来,声势骇人。

走在前面的傅涵生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但林薇看到了,

他垂在身侧的手指,轻微地蜷缩了一瞬。“通知各部门,

原定今晚的线上协调会推迟到明天上午九点。”他头也不回地吩咐,声音依旧平稳,

步速却似乎加快了些,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。“是。”林薇应下,

目光掠过他略显僵硬的背影,心底划过一丝极淡的异样。雷声接二连三,越来越近,

越来越响,仿佛就在楼顶炸开。暴雨倾盆而下,疯狂抽打着玻璃幕墙。

林薇处理完会议推迟的通知,刚坐下,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一条来自“傅涵生”的私密消息。

没有文字。只有一个表情:一个瑟瑟发抖的、裹着被子的小人。

林薇盯着那个与这间冰冷办公室、与傅涵生本人气质截然不符的卡通表情,怔了足足五秒。

紧接着,第二条消息跳出:“林助,休息室的空调,是不是坏了?”林薇抬头,

望向那扇紧闭的胡桃木门。门后,是占据办公室一半面积的私人休息区,

配备了独立的顶级温控系统。她回复:“傅总,需要我联系工程部检查吗?”“不用。

”回复很快,“可能只是我感觉有点冷。”停顿几秒。

“你上次放在休息室储物柜里的那条薄毯,在哪里?”林薇想起,那是上周某天午后,

傅涵生小憩时,她顺手放进去的一条羊绒盖毯。纯灰色,没有任何标识。

她打字:“在储物柜上层左侧,折叠好的灰色羊绒毯。”“哦。”对话似乎结束了。

但几分钟后,又一条消息弹出,这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、粘滞的意味:“林助。”“嗯,

傅总请讲。”“雷声……有点吵。”林薇指尖悬在屏幕上方。窗外,

一道刺目的闪电撕开天幕,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玻璃嗡嗡轻响。

她几乎能想象出门后那个人此刻的状态。她斟酌着用词:“休息室的隔音系统是最高标准,

如果您觉得仍有干扰,我可以为您准备一副降噪耳塞,或者播放一些白噪音?

”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。“算了。”最终传来两个字,透着一股硬撑着的、闷闷的劲儿。

林薇没再回复。她起身,走到茶水间,重新煮了一壶热水。然后打开自己的储物柜,

拿出一个未开封的、她自用的薰衣草草本茶包——安神,助眠,味道清淡。

用七十五度的水冲泡好,放在一个素净的白瓷杯里。她端着茶杯,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,

屈指,用特定的节奏敲了三下。“进。”里面的声音传来,似乎比平时低一些。

林薇推门进去。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,光线昏暗。

傅涵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办公桌后,也不在休息区的床上。他坐在沙发里,

背对着门口的方向,面向着被暴雨模糊的、一片混沌的玻璃墙。宽阔的肩膀微微向内收着,

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。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,他没有回头。

林薇将茶杯轻轻放在沙发旁的边几上。“傅总,给您泡了杯安神的花草茶,温度刚好。

”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依旧没动。林薇视线扫过沙发扶手。

那里垂着长长的、手工编织的丝质流苏。此刻,

有几缕流苏正被一只骨节分明、却显得有些用力过猛的手攥着,无意识地、一下下地捻着,

缠绕在指尖。她垂下眼,当作什么也没看见。“如果没其他吩咐,我先出去了。

”“……林助。”他突然叫住她。林薇停步。“你……”他似乎犹豫了一下,声音压得更低,

混在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渐远的闷雷里,几乎听不真切,“不怕打雷吗?”林薇转过身,

平静地回答:“习惯了。小时候住在海边,夏季雷雨很多。”傅涵生终于微微偏过头,

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模糊,只看得见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。他没再说话,

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林薇退出房间,轻轻带上门。门合拢的瞬间,

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、极细微的、如同松了口气般的叹息。第二天,一切如常。

上用三句话驳斥得整个营销部哑口无言、在谈判桌上一个眼神就让对方律师额角冒汗的傅总。

那场雷雨,那个在沙发上揪流苏的身影,那句“不怕打雷吗”的低问,

仿佛只是林薇忙碌间隙一个荒诞的错觉。直到一周后,与“隆盛集团”的正面交锋提上日程。

隆盛是傅氏在城东开发区最大的竞争对手,其少东家赵铭,作风跋扈,手段下作,

多次在公开场合明里暗里给傅涵生下绊子。这次,双方争夺同一块极具潜力的地皮,

博弈进入白热化。关键会议在傅氏大楼的顶层会议室举行。

傅涵生带着林薇和两名核心高管出席。对方以赵铭为首,同样阵容齐整。

会议从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。赵铭仗着背后有资金雄厚的境外资本撑腰,姿态嚣张,

报价咄咄逼人,条款苛刻至极。傅涵生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,

指尖偶尔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轻轻一点。直到赵铭抛出最后一个,

明显带有羞辱性和陷阱的附加条件。会议室陡然安静。傅涵生抬眼,看向赵铭。那眼神,

平静无波,却让坐在侧后方的林薇,无端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。“赵总,”他开口,

声音不高,甚至算得上温和,“隆盛上季度在东南亚的合资项目,账面很好看。

不知道实际回款率,有没有达到预期目标的百分之三十?”赵铭脸上的得意骤然一僵。

傅涵生继续,语速平缓,如同陈述事实:“贵司去年引入的那笔海外债券,

下个月中旬是第二次付息日吧?听说最近国际汇率波动有点大。”赵铭的脸色开始发白。

“另外,”傅涵生微微前倾身体,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对方强撑的镇定,

“城西‘锦绣花园’的二期工程,质检报告好像有点小问题?不知道如果这时候流传出去,

对隆盛正在进行的IPO,会不会有影响?”三句话。轻描淡写。赵铭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,

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,碰翻了手边的水杯。他身后的助理和法务,脸色同样难看至极。

傅涵生不再看他,转向自己这边的高管,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冷淡:“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。

傅氏的底线很清楚,让步空间为零。赵总如果改变主意,可以再联系林助理预约时间。

”他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袖口,“送客。”他率先离开会议室,

背影挺拔,步伐稳健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碎了几只聒噪的飞虫。林薇留下处理后续,

清晰地看到赵铭离席时,那双盯着傅涵生离开方向的眼中,淬满了怨毒与不甘。她知道,

这事没完。果然,几天后,

业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傅氏资金链、关于傅涵生个人作风的模糊谣言。手段低级,

但足够恶心人。傅涵生下令公关部冷处理,但林薇能感觉到,整个七十八层的气压更低了。

转折发生在一个商业协会举办的年度慈善晚宴上。名流云集,衣香鬓影。

傅涵生作为业界标杆人物,自然在受邀之列。林薇作为女伴陪同出席。

傅涵生一身定制燕尾服,身姿颀长,在一众中年发福或秃顶的企业家中,堪称鹤立鸡群。

他与人周旋,举杯浅酌,谈笑间滴水不漏,依旧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傅氏掌舵人。

只有偶尔掠过林薇时,那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极淡的、旁人绝难察觉的依赖,像蜻蜓点水,

稍纵即逝。林薇则一袭简约的黑色缎面长裙,妆容精致,神情疏淡,

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,适时递上酒杯,低声提醒某位需要重点寒暄人物的最新动向,

将“特助”的角色履行到极致。两人站在一起,容貌气质皆出众,

却又奇异地保持着一种不容逾越的、纯粹工作伙伴的距离感,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。

晚宴过半,傅涵生被几位海外商会的重要人物缠住深入交谈。

林薇敏锐地察觉到赵铭在不远处阴冷窥视的目光,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位,

确保自己处于能随时观察到全场、尤其是赵铭动向的位置。果然,趁着一个谈话间隙,

傅涵生独自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,似是去透气。赵铭立刻带着两个跟班,

状似无意地尾随了过去。林薇心底一沉,对正在交谈的对象致歉,端起一杯香槟,

步履从容地也朝露台走去。露台连接着一段弧形走廊,光线幽暗,

与宴会厅内的璀璨形成对比。她刚走到拐角,

就听见赵铭刻意拔高的、充满恶意的声音:“……傅总真是好兴致,还有空来这里欣赏夜景?

听说傅氏最近焦头烂额,傅总倒是沉得住气。”傅涵生背对着走廊方向,

身影落在廊柱的阴影里,看不真切。他没有立即回应。赵铭逼近一步,声音压低,

却更加刺耳:“不过也是,傅总一向‘艺高人胆大’,靠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走到今天,

心理素质自然非同一般。就是不知道,等真相大白那天,傅总这张漂亮的脸蛋,

还有没有地方搁?”**裸的人身攻击和威胁。林薇脚步未停,

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晰而稳定的脆响。她直接走到傅涵生侧前方半步,

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,微微挡住了赵铭进一步逼近的路线。“赵总,”她开口,声音不高,

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却异常清晰冷淡,“晚宴主办方似乎在找您。

关于您公司刚刚拍下的那件慈善拍品,手续上好像有点小问题需要您亲自确认。

”赵铭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,还如此直接地打断,愣了一瞬,

全文阅读>>
  1. 上一章
  2. 目录
  3.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