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。
和亲队伍如一条蜿蜒长龙,在官道上前行。
整整一个月的跋涉后,紫原皇都终于出现在眼前。
慕灼华掀开车帘,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映入眼帘。
“酌月楼”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笔力雄浑。
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。
这竟是哥哥的产业?
能在紫原皇都立足,还担得起接待和亲公主的重任,哥哥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庞大。
“小姐当心。”
玲珑和玲琅一左一右搀扶着她。
长途跋涉让慕灼华浑身酸痛,连指尖都透着疲惫。
屋内早已换上她惯用的熏香和被褥,连茶具都是慕府带来的那一套。
热水氤氲的雾气中,慕灼华终于洗去一身风尘。
刚沾到枕上,她便沉入梦乡。
门外,玲珑突然绷直了背脊:“殿下,公主已经歇下了。”
萧君翊的目光越过她们,落在紧闭的房门上。
“孤就看看她。”
玲琅攥紧了衣袖,却不敢阻拦,只能眼睁睁看着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。
屋内。
慕灼华沉睡的面容在纱帐中若隐若现。
鸦羽般的长睫颤动,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阴影。
萧君翊无声地坐在床沿,指尖的白玉指环泛着清冷的光。
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,冰凉的触感让睡梦中的少女蹙起眉头。
“嗯......”
慕灼华迷迷糊糊睁开眼,萧君翊俊逸的轮廓在视线中渐渐清晰。
她瞳孔骤缩,猛地拍开他的手,本能地往后缩去。
“别动。”
大掌扣住她腰肢,萧君翊的声音低沉似水。
“明***就要入宫,我们......将许久不见......”
他们许久不再见,不是萧君翊所为吗?
他是怎么有脸在她面前表现出这番依依不舍的模样的?
慕灼华心里冷笑——
既然他喜欢演戏,那她就陪他演个够。
“太子哥哥。”
慕灼华跪坐起身时锦被滑落,露出单薄的寝衣。
她仰起小脸,杏眼中漾着盈盈水光。
“我不想和亲。”
“你娶我好不好?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。”
她的声音又软又糯,像极了从前撒娇时的模样。
萧君翊的呼吸骤然凝滞,喉结上下滚动着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慕灼华仰起泪眼,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。
“太子哥哥。”
“你说过要娶我的......你说过会护我一辈子的......”
纤细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襟。
“为什么要送我来和亲?为什么要骗我?”
她握紧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胸口,力道却轻得像羽毛。
最后终于脱力般伏在他胸前,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。
萧君翊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南朝如今朝堂动荡,父皇昏聩***,三皇子***虎视眈眈。
若他执意留下婳婳,太傅必定倒向贾家,届时......
他猛地收紧双臂,将怀中人搂得更紧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婳婳,等孤......”
滚烫的唇贴在她发间,“这世上,除了你,孤谁也不要。”
最后一句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誓言。
慕灼华指尖掠过眼角,将未干的泪痕抹去。
又是这些虚无缥缈的誓言。
冰凉的指尖划过萧君翊的喉结,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。
慕灼华轻笑。
“太子哥哥觉得,我方才演得如何?”
她声音轻软,却字字带刺。
“明日我便用这副模样去讨好紫原陛下,你说......他会不会也像你这般心疼?”
萧君翊倏地睁眼。
他低笑一声,笑意却未达眼底:“婳婳如今,是专挑孤的痛处下手了。”
萧君翊知道,她这般作态,不过是在宣泄怨气。
是他***,护不住心尖上的人。
萧君翊将她的手攥在掌心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。
可最终,只是轻轻在她指尖落下一个吻。
慕灼华眼波流转,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太子哥哥可还记得,你曾教导我说,勇敢的人,并不是感觉不到畏惧的人,而是征服畏惧的人。”
她指尖轻轻描摹着他衣襟上的暗纹。
“如今我孤身一人来到这虎狼之地,没有父母兄长,更没有你......”
她忽然仰起脸。
“但我会用你教我的所有手段,让紫原皇帝心甘情愿拜倒在我的裙下。”
萧君翊眸色一暗,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青丝。
“那孤便等着看婳婳登上紫原后位。”
他声音低沉,“待孤平定四方,定将你风风光光接回来。”
慕灼华乖顺地靠在他肩头,眼底却结满寒霜。
平定四方?
梦里最终一统江山的,分明是那个杀伐果决的赫连枭!
还有——父亲血染朝服、兄长下落不明。
“我会帮太子哥哥的。”
这不正是他送她来和亲的目的吗?
若得宠便做南朝细作,若惨死便成出兵借口。
萧君翊如释重负地轻叹:“孤还安插了一名陪嫁宫女暗中护你。”
慕灼华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所以梦里的她在紫原的遭遇,他全都了如指掌?
可慕灼华不知道的是,梦中经历不过是管中窥豹。
那些她以为的背叛,实则是李纭早已暗中替换了所有传信渠道,将真假消息混作一团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