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醒来,我还是青楼里待价而沽的荨娘。前世,国公世子许诺赎身,
转头却让我被恶毒女配折磨至死。这一世,我岂会再信这等空言?夜色深沉,我端着毒酒,
却不是走向世子的雅座。我要去的是顶层,那个微服私访、无人识得的皇帝江尧的包厢。
“公子,奴家愿以命为注,赌一个公道。”江尧把玩着酒杯,眼神玩味:“若朕不允呢?
”我仰头饮下杯中半盏毒酒,笑意决绝:“那便当……奴家给陛下提前探了黄泉路。
”又是这个味道。甜腻的熏香混合着陈年木料和脂粉的气息,丝丝缕缕,钻进鼻腔,
像是无形的丝线,缠绕着肺叶,令人窒息。元灯欢,或者说,荨娘,
在锦绣堆叠的床榻上猛地睁开眼。视线有几秒的模糊,随即清晰。
头顶是熟悉的茜素红绡金帐子,边角缀着的细碎流苏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窗外是醉欢楼永不间断的喧嚣,丝竹管弦,调笑浪语,隔着厚厚的锦帘,依旧能透进来几分。
不是阴曹地府,不是无边黑暗。她回来了。回到了这个她挣扎了十几年,
最终也葬身于此的销金窟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不是因为惊喜,
而是因为那股刻入骨髓的恨意,伴随着记忆的碎片,汹涌地冲撞着四肢百骸。柳玉茹!
那张看似温婉柔顺,实则毒如蛇蝎的脸!国公世子李承泽那冷漠又隐含厌弃的眼神!
最后是冰冷的湖水,沉重的石头绑在脚踝,水压挤碎肺腑的剧痛,
以及无边无际的绝望……她猛地坐起身,冷汗浸湿了单薄的寝衣。环顾四周,
这间她住了数年的闺房,陈设未变,
梳妆台上的菱花镜映出一张苍白但年轻娇艳的脸——属于荨娘的脸,
尚未经历最后那几日的摧残。“姑娘,您醒了?”丫鬟小菊推门进来,
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,脸上带着惯常的讨好笑容,“妈妈让您用了早点,好好梳妆,
世子爷那边传了话,今晚可能要过来听曲儿呢。
”荨娘(元灯欢)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。李承泽……就是这几天了。前世,
就是在这个时候,这位尊贵的国公世子,醉欢楼的常客,
终于对她这个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失去了耐心,用重金拍下了她的初夜。彼时她天真,
以为攀上了高枝,或许能脱离这泥沼,哪怕为妾为婢,也好过在风尘中浮沉。结果呢?
不过是更快地走向了死亡的深渊。李承泽的新婚妻子,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柳玉茹,
那个在人前端庄贤淑、在他处却嫉妒成狂的女人,只用了一场精心设计的“意外”,
就将她这个“狐媚子”彻底从世上抹去。重活一次,难道还要沿着老路走?等着被拍卖,
等着踏入那个早已布好的死局?不。绝不。小菊见她不语,
只当她还在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忐忑,放下粥碗,轻声安慰:“姑娘别怕,世子爷是贵人,
跟了他是造化。妈妈说了,只要姑娘听话,往后有的是好日子……”荨娘抬起眼,
目光平静得让小菊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。那眼神太深,太冷,
不像一个十六七岁、深陷风月的女子该有的。“知道了,你先出去。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
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。小菊惴惴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房间里只剩下荨娘一人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,楼下街市的车马人流,对面勾栏瓦舍的灯火辉煌,尽收眼底。
这是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,也是吞噬无数女子血肉的魔窟。逃跑?她不是没想过。
前世不是没试过,但醉欢楼能在京城屹立不倒,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,看守极其严密。
一个弱女子,能逃到哪里去?只怕刚出后门,就会被抓回来,下场更惨。既然逃不掉,
那就不逃了。荨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光芒。李承泽这条船,注定要沉,她不能再上。
可是,这京城,这天下,还有谁的船,能大过国公府?能稳到足以让她借力,不仅逃脱牢笼,
还能向那对狗男女复仇?一个名字,如同暗夜中的闪电,骤然劈亮了她的脑海。江尧。
当今天子,少年登基,如今虽不过二十出头,却已显露出铁腕手段。朝中传闻,
这位陛下心思深沉,不喜拘束,偶尔会……微服出宫。而就在前世,
她被拍卖初夜的前两三日,醉欢楼的顶层“天字甲号”房,被一位神秘豪客包下,
连鸨母都不清楚其具体来历,只知挥金如土,气度非凡。当时楼里议论纷纷,
猜是哪位藩王或隐富。现在想来,那时间,那排场,
那若有若无的皇家气派……除了那位喜欢体验“民间疾苦”的年轻皇帝,还能有谁?
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,在荨娘心中迅速成型。富贵险中求。既然要赌,就赌一把最大的!
把注下在九五之尊的身上!接下来的两日,荨娘表现得异常温顺。她按时练习曲艺,
对鸨母的安排言听计从,甚至对李承泽派来送东西的小厮,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期待。
她需要麻痹所有人,不能引起丝毫怀疑。暗地里,她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和小恩小惠,
小心翼翼地从丫鬟、龟奴口中套话,确认顶层那位“贵客”是否如记忆中一样存在,
以及他的一些细微习惯——比如,不喜人近身伺候,
独处时偏好一种名为“寒潭香”的御赐贡酒。寒潭香……性极烈,入口冰寒,入腹却如火烧。
宫中秘酿,等闲人不得见。这更坚定了荨娘的判断。她需要一件武器。
一件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,引起那位天子注意,并且无法被轻易打发的武器。
她想起前世偶然听一个走江湖的郎中醉后提及的一种奇毒,名曰“相思引”。名儿旖旎,
实则霸道。中毒者并不会立刻毙命,而是会陷入一种类似寒症的热厥交替之中,
若十二个时辰内无解,则五脏衰竭而亡。最奇特的是,此毒症状与某些急症极为相似,
难以察觉是中毒,而其解药,恰好需要一味宫中才有的珍稀药材——“赤阳仙草”。
风险极大。若江尧根本不屑理会,或者识破她的伎俩,她必死无疑。若他允了,
却找不到解药,或不愿给,她也是死。但比起前世那种缓慢而绝望的死亡,
她宁愿选择这种主动的、带着一丝希望的冒险。她利用积攒的最后一点体己,
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、受过她大恩的老乞婆,从黑市上换来了“相思引”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瓷瓶,里面是近乎无色的液体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。成败,
在此一举。夜色再次笼罩京城,醉欢楼迎来了它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。
荨娘站在自己房间的铜镜前。镜中的女子,身着月白色的素雅长裙,
与楼里其他浓妆艳抹的姑娘格格不入。她只薄施粉黛,
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,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。
她没有选择那些暴露诱人的衣裙,她要的不是**,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,
一种能引起猎奇心的破碎感。她将那个盛着“相思引”的小瓷瓶,稳妥地藏进袖袋深处。
然后,她端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壶寻常酒水和一个空酒杯,深深吸了一口气,推开房门,
无视了走廊上其他姑娘好奇或鄙夷的目光,径直向着通往顶层的楼梯走去。
顶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隔绝了楼下的喧嚣,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天字甲号房门外,守着两名便装男子,看似寻常,但那挺直的脊背和锐利的眼神,
透露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护卫。“站住!此层闲人免进。”一名护卫伸手拦住,语气冰冷。
荨娘停下脚步,微微垂下眼睫,声音不高,却清晰稳定:“奴家荨娘,特来为贵客献酒。
”护卫皱眉,显然不信这套说辞:“贵客未曾召唤,速速离去!”荨娘抬起头,
目光越过护卫,看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,仿佛能穿透门板,看到里面的人。她提高了声音,
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凄婉与坚定:“奴家此来,非为风月,乃有关乎性命之冤情,
欲向天下最公正之人陈诉!若贵客不见,奴家唯有血溅此地,以明心志!
”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,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决绝。两名护卫脸色微变,
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。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,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,
一个面白无须、眼神精亮的中年人探出身来,低声询问:“何事喧哗?
”那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,虽然刻意压低,却让荨娘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。果然是他!
那太监打量了荨娘一番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转身进去禀报。片刻后,他重新出来,
侧身让开:“姑娘,请进。不过,需得搜身。”荨娘顺从地抬起双臂。
护卫仔细检查了她全身,除了那壶酒和酒杯,并未发现任何利器。他们自然搜不到,
那瓶“相思引”,被她用特殊的手法藏在了袖袋的夹层里。她端着托盘,
迈步走进了这间醉欢楼最奢华也最神秘的房间。房间很大,布置却并非极尽奢靡,
反而透着一股清雅。紫檀木的桌椅,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瓷器古玩,
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。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年轻男子,正临窗而立,背对着她,
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。他并未回头,只是淡淡开口,声音清越,
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:“关乎性命之冤情?说来听听。”荨娘放下托盘,没有下跪,
只是深深地行了一礼。她知道,对有些人,过分卑微反而让人轻视。“奴家荨娘,冒死求见,
惊扰公子,罪该万死。”男子缓缓转过身。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,眉飞入鬓,鼻梁高挺,
唇线分明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,深邃如古井,锐利如鹰隼,
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和玩味,落在荨娘身上。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,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,
却沉稳如山岳,不怒自威。这就是大晏朝的天子,江尧。“你可知,惊扰我的代价?
”江尧走到桌边,随意坐下,目光扫过那壶酒,“你说有冤情?这京城有京兆尹,
有大理寺,何故来找我一个……外人?”荨娘抬起头,
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:“因为奴家的冤情,寻常衙门管不了。因为害我之人,权势滔天。
”“哦?”江尧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“是谁?
”荨娘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拿起了酒壶,将那只空酒杯斟满。然后,
她做了一件让旁边侍立的太监瞳孔骤缩的事情。她伸手入袖,动作看似自然,
实则快如闪电地取出了那个小瓷瓶,拔掉塞子,将里面近乎无色的液体,当着江尧的面,
倒了一半进酒杯里。液体混入酒中,无色无味。“此物名为‘相思引’,
”荨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乃天下奇毒,十二个时辰内无解,必死无疑。其解药,
需宫中秘药‘赤阳仙草’。”江尧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,周身气压骤降。
旁边的太监几乎要惊呼出声,却被江尧一个眼神制止。“你这是何意?
”江尧的声音冷了下来,带着帝王的威压。荨娘端起那杯混合了毒酒的酒杯,
脸上露出一抹凄艳决绝的笑容:“奴家愿以此身性命为注,与公子赌一局。”“赌什么?
”“赌公子,便是这天下之主,皇帝陛下。”荨娘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,“赌陛下,
会对一个弱女子的冤情,以及她豁出性命换来的‘诚意’,感兴趣。”她向前一步,
将酒杯举到江尧面前的桌面上:“若陛下允诺,为奴家主持公道,奴家饮下此杯毒酒,
以示决心与诚意,生死皆由陛下掌控。若陛下不允……”她顿了顿,笑容越发妖异,
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:“那便当是奴家……提前为陛下,探一探那黄泉路,是否好走。
”话音落下,满室死寂。只有窗外隐约的市井声,衬得房间内落针可闻。太监脸色煞白,
手心里全是冷汗。江尧死死地盯着荨娘,目光如实质般,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