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终于吃完了饭,一个个面色沉重地上了楼。
临上楼前,爸爸好像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吩咐张婶。
“把她弄干净,找间客房安顿一下。”
张婶帮我擦洗身上的时候。
看到我背后那纵横交错,新旧叠加的鞭痕。
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。
我三岁被拐之前,她就在我们家当佣人了。
她说她还记得我。
她说,小姐你三岁被拐走前小小的、胖胖的。
最喜欢跟在二小姐身后,像个年画娃娃。
见谁都笑,特别可爱。
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:
“知语,你别怪先生太太。他们只是……只是因为二小姐的事,一时受不了,心里太痛了。”
“过段日子,等他们缓过来了,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我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从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沟下水道里,能回到这个窗明几净的别墅里。
我还有什么是不知足的呢?
张婶帮我擦洗干净,给我安排了一间客房。
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柔软还带着阳光香味的大床。
这一晚,我辗转反侧,怎么也睡不着。
第二天一早,我穿上张婶给我找来的一件二姐的旧衣服,走下了楼。
那件漂亮的公主裙,空荡荡地挂在我这副瘦小干瘪的身体上。
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,滑稽又可笑。
当我出现在楼梯口时。
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,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。
那目光里,除了有昨天的厌恶,还有毫不掩饰的憎恨。
大哥林阳猛地站起身,几步冲到我面前,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!
“谁让你穿暖暖的衣服的!你也配?!你休想取代她!”
我捂着脸,嗫喏着说:
“我没有……我只是,没有衣服穿……”
他厌恶地从钱包里甩出一张黑色的卡,扔在我脸上。
然后对张婶吩咐:
“带她去换上仆人的衣服!以后,让她自己去买!别再让她碰暖暖的任何东西!”
爸爸和妈妈冷冷地看着这一幕,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。
我刚要跟着张婶上去换衣服,别墅的大门被敲响了。
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,走了进来。
他们听说我被找到了,特地过来了解情况,核实一些细节。
然而,警察的第一个问题,就让我如坠冰窟。
他看着手里的案卷,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我:
“林知语,据团伙主犯交代,你在被拐卖期间,曾协助他们,亲手诱拐了五名儿童。这是不是真的?”
我的身体,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那是我七岁,左手刚刚被砍掉不久的时候。
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发着高烧。
我听到人贩子们商量。
说我反正已经断了一只手,干活也不麻利了。
不如把剩下的三肢也砍断,让我跟那几个孩子一样,出去乞讨。
我怕极了,我不想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。
不想像他们一样,在地上***了此残生。
我从地上爬起来,跪在他们面前。
拼命地磕头,乞求他们。
我说我有用,我能干活,我什么都可以做。
一个女人贩子似乎动了恻隐之心。
她提议,让我去公园里,诱骗那些落单的孩子。
她说,小孩,总是更容易获得小孩的信任。
那天开始,他们给我穿上了干净合身的衣服。
每一顿饭,都能让我吃饱。
可那些孩子的哭声,却从此成了我每晚都无法摆脱的噩梦。